© 牙右右
Powered by LOFTER

【楚郭】山的名字(猎人楚X精怪郭)(上)

大雪封山。饿殍遍地。


楚念之已经三天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,他饿的双眼发青,肚子深深的陷进骨架里,他想喊哥哥,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一点呼呼的声音。饥荒与重病已经夺去了这个青年的神采与活力。


楚恕之睡的相当浅,有一点点轻微响动,就立刻警觉握紧了自己的刀。他自己也好几天没吃了,只有长期狩猎形成的健硕体格苦苦支撑着他。


念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,他自己也是每况愈下,这个饥寒交迫的冬天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,春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。


不能等死。


他尽力站了起来,往渐弱的炉膛里添进所有的柴火。只能拼死一搏了。如果能回来,兴许他们都能活,如果回不来……


楚恕之抓住念之枯瘦的手,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他说给念之听,也说给自己听,“念之别怕,等哥回来。” 


雪暂时停了,岭上一片肃杀。荧白的光埋住了冷绿的森林。楚恕之背上自己的弓箭和砍刀,回头望了望摇摇倾颓的小屋,鼓起勇气,埋头走进了雪里。


厚厚的雪层棉被一样捂住了大地的口鼻,生灵们几乎没什么挣扎的力气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。林子里空空寂寂,无雀可罗。


楚恕之走了许久,已经远远超出平时族人狩猎的范畴。他的双腿如烧葱段,直不起来,眼睛也被雪光刺的流泪不已,落在脸上就被林间的冷气抓住,搓成冰渣。


什么都没有。他已经走到了进无可进的边缘。再往里,就是山神的地界,不可进犯。


楚恕之除了砍刀,两手空空,进退都是死。不能停,楚恕之对自己说,停了就再也抬不起腿,不能停,哪怕是走入禁地。


他要活。




禁地里并不像村庄里的人说的如烈焰地狱。穿过了屏障一样的荆棘阵,内里反而犹如洞天仙境,齐膝深的雪倏忽不见,地面露出了柔软厚实的草坪,楚恕之踏在坚实的地上,终于多了些活气。


但活物他也没见到,林间静的没有一丝风,没有兔子窜出草丛,没有松鼠溜上大树,没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聒噪。楚恕之握紧了手里的柴刀,他打起仅剩的全部精气神,压着步伐缓缓探索。

他要活。


什么都没有发生,参天的古木完全遮蔽住了日头。


楚恕之忽然心里一沉,在森林里辨不明方向,是猎人将要困死的前兆。他眼前一黑,摇摇欲坠,倒在了雪地里。


郭长城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这个虚弱的外来者。


他在老树盘根错节的间隙里灵活穿梭,悄悄跟着这个误入禁地的年轻人。他看起来不太好,身上的袍子破烂,露出棉絮, 紧紧扣住砍刀的指关节冻得红肿,但眸子还是亮的,刺破面上灰败的将死之气。


郭长城见他晕了,才敢靠近了趴在虬枝边上细细看他。


这人生的真是好看,眉骨如山峦起伏崔嵬,眼睛像水波翻晓霞影。饥荒熬的他清瘦,却还是有一身的骨头凛凛拔拔,郭长城羡慕的想,他矫健的时候,应该是快马游缰恣意飞扬。


郭长城在此地千年了,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。


他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鼻梁骨,这么锋利,别是要把手指头割破了。

正探手,他干涸的嘴唇突然动了,吓得郭长城立刻又钻回了土里去。

“念之……” 他的声音嘶哑,像是心有不甘,“念之……”


郭长城撇撇嘴,念之是谁,他的嘴巴像油瓶耷拉下来。


原来有牵挂。


郭长城在这林子里住了千年,也不知道牵挂什么滋味。他只记得红姐姐伸着一双朱如蔻丹的削葱指头,戳着他的脑门,“你要是时时刻刻念叨谁的名字,做梦也不能忘,可不是就牵肠挂肚了么!”


他羡慕这人有牵挂,是个好人,又恼他必不能久留了。


楚恕之迷迷糊糊晕了过去,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。他睁眼也是一片模朦胧,抬手去摸,才发现眼上罩了一块月白的素纱,用手一扯,并没有拽下来。他扶着转了两转,才发现原来刚刚是在后脑打了一个工整的结。


他松了结,眼睛的不适消退了,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山脚,身边散落了一地的山珍菌子。


发生了什么?怎么出来的?这菌子又是哪来的?楚恕之皱着眉头使劲回想,可是冻僵了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,还似乎隐约有一股清冷的苦香。


他来不及细想了,视野所及,不远处就是那间熟悉的小屋,屋子看着冒不出一点热气,像是已经冷透了。


楚恕之赶紧脱了外袍,稀里糊涂把地上的山珍菌子统统摞进去。他上下唇打着颤,“念之你一定要撑住,哥来救你了,撑住,撑住……” 


那没有生气的小屋像一块大石压在他的心上,焦灼的猎人一手握住柴刀,一手抓紧了救命的包袱,急急的穿过雪原。


楚恕之在门口停了一会,门里没有一丝声音,没有柴火的毕毕剥剥,没有被褥摩擦的声音,没有呼吸。他突然有些胆怯,手像是有千钧重,推不开这扇虚掩的门。


他想喊念之的名字,张口却是一阵喑哑,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,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轻轻的,“念之?”


 没有回答。


他攥紧了衣服,一把推开了门。风雪呼啸着灌进了已经冰冷的小屋,炉膛的火熄了。


楚恕之转头看向念之的床铺。


被褥凌乱,空无一人。


一种诡异的猜测击中了他。


回程路上看到的村子中央那一缕青烟紧紧的勒住了他的脖子,勒的他喘不过气。


他疾步走出小屋,一路无人,户户紧闭。


楚恕之顺着游移不定的青烟,冲到议事广场,心越来越沉。


广场上挤满了人,最外层的看见他来了,避之不及的躲开,人墙竟然自动散开了一条通道,引着他走向了中央。


楚恕之上一次见到这么高的柴堆还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。那时村子里也闹过一次饥荒。那天的天空也是像今天这样浑浊,散漫了不知名的灰屑。大人们瘦的发青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潮红,空洞的眼神里涌满了不正常的热切,他们互相点头,互相致意,散播着春天就快要来了的讯息,“山神保佑,山神保佑……”


念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怕的很。楚恕之紧紧攥住弟弟的手,轻轻的说,“念之别怕,不管发生什么,哥哥会保护你的。”


一把火,什么都烧没了。


楚恕之的脑子嗡嗡嗡的直响。他好像听到念之采到菌子,轻快的喊他“哥哥,哥哥”,听到他打开自己手,声音里带着不满,“菌子够吃,哥你别老是去打猎。” 听到生病的时候念之咬紧牙缝的呻吟。大风呼啸着刮过,他听见小小的念之拉着他的手,软糯的童声带着哭腔,怯生生的问,“哥哥,他们在干嘛,我好害怕……”


“啊!!!”


楚恕之双目滴血,红过将熄的火焰,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,手却从来没有过的稳当,他高高举起砍刀,挥向身边每一个低头祈祷饥荒过去的愚昧脸庞。刀在劈开空气,遇到阻碍,他粗壮的大臂像有无限力气,用力一压,那人的颈骨就应声而断,滚成一个可笑的圆。


主祭祀和长老们在青壮的掩护下,在一片血海里躲回了大屋,一把锁落下,隔绝了一摊尸骨,一个暴怒的楚恕之,和一群软弱窜逃如鸡群的百姓。


春天不会来了,他们死在了这个荒谬的严寒。


楚恕之不知道自己的刀下积攒了多少冤魂,他只知道耳边的声音渐渐小了,念之的声音消失了,他的手臂逐渐失去力气,他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小屋的方向,这一眼跨过户户冒着热气的烟囱,只有那一只烟囱,孤零零,冷冰冰,光秃秃。


他眼前一黑,晕倒在地上。


吱呀——堂屋厚重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,年轻的壮汉们试探着上前,他们瑟瑟发抖,祭出了拴马的绳子,一圈一圈,五花大绑。


他们拿着刀,架在楚恕之毫无知觉的脖子上,可谁也不敢落下去,他们对着眼前这个从恶鬼转回可杀可宰的人类的楚恕之,面面相觑。


最后还是最年长的人发了话,“楚恕之扰乱祭祀,罪大恶极,又犯下禁忌大案,念在其胞弟心诚祭神,饶其不死,送至山神处听神发落。”


轰隆——


楚恕之双手被缚,和着刺骨的北风,终于落下了悬崖。


评论 ( 17 )
热度 ( 81 )
TOP